天堂伞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万宁,一个叫

《天堂伞》

作者西楚马来

万宁是海南的一个沿海城市,盛产钛矿,地下简直就是一座宝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人们疯狂的筹资建厂,开采钛矿,加工后销往全国各地或者出口国外。那时每天都有各种大型卡车来来往往,不分黑夜白昼的穿过城市的心脏。

NO.1

从小

蹭饭

三人行

我和阿光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城市。他家在城南,我家在城北。他家离学校很近,放学后我常常到他家玩,有时中午还在他家蹭饭、睡午觉。他父母在银行上班,和我父母都是熟人。每次我过去玩,他妈妈都会问:小明,你妈最近忙不忙啊,看阿姨天天上班也没时间过去串门。其实我知道这是她们大人之间的客套话。听我妈说她们是初中同学,毕业后很少联系。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在为生活奔波,已经渐渐的生疏了,彼此仅记得有这么一个同学。即使偶尔在路上碰见也就简单寒暄几句,平时互相串门,是不可能了。不过他妈妈非常喜欢我,每次都要留我吃饭。有时我不好意思,背起书包就走。她总会拉住我。来来,看你这孩子,叫你还走,在阿姨家吃还不是一样。又喊道:香儿,给你小明哥搬张凳子。我们就这样欢快的坐在餐桌前,等她给我们盛饭。吃饭的时候,她常在餐桌上夸我学习好,做事比阿光稳重,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叫阿光和香儿多多向我学习。

香儿是阿光的妹妹,比他小三岁,是一个活泼可爱、阳光灿烂的女孩。飘柔的头发,圆圆的小脸蛋,笑起来会露出好看的小酒窝,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跟你说话。真是讨人喜爱。她平时喜欢穿棉布格子裙和休闲布鞋。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欢笑声不断。她喜欢在院子里种各种各样的小花,每天一有空暇就拿起水壶给花儿浇水或者松土,偶尔还会跑到书店买那种装订精美的《养花手册》,回来躺在床上“研究”。她妈妈也很支持她这个爱好。有时下班后会顺便去花市给她挑几盆漂亮的花种。

我和阿光读初一的时候,香儿还在小学三年级。她考上我们中学时,我们已经读高二。那时她常常背着一个红色的书包跑到教室来找我们。有时看不见我们,她就站在窗外大声的叫喊:小明哥…小明哥。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习惯喊我,而不喊她哥哥的名字。我们班的同学开玩笑说:刘小明,她到底是你妹妹还是阿光的妹妹。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一般会踢足球才回家。香儿便到操场上等我们,站在球门旁边看我们踢球,不时会给我们喊一声:加油!香儿是一位很容易快乐的女孩。尽管是一些平常小事,她都会倾注很大的热情,就像她观看我们踢球。虽然毫不精彩,但她同样会给我们喝彩,为我们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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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海边野炊

沙滩上

顿生情愫

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我们班到海边举办了一次野炊。当时香儿得知消息后,执意要跟着去,阿光不同意。她便跑过来恳求我。我左右为谁,其实心里很乐意带她去,但我怕阿光发火。后来她妈妈发话了:就带她去玩玩吧,你们两个大哥还负责不了她的安全吗?阿光才默许了。

我们来到海边后,阿光便丢下香儿,迫不及待的和同学们踢沙滩足球去了。我不放心,只好带着香儿,和其他同学到周边去捡木柴,以便夜里点篝火和烧烤用。香儿那天兴致极高,始终形影不离的跟在我身边,有说有笑,并且非常卖力的捡木柴。晚上我们开始点篝火烧烤时,阿光依然只顾得跟同学们玩乐,仅向我说一声:香儿就交给你了——便又疯狂去了。一时间我竟成了香儿的“全职管家”,不过还好,我很开心。不知为何,和香儿在一起,我的心情总会特别愉悦。我不停的给香儿烤鸡翅、烤鱼圆、烤红薯……乐得她像只小兔子,一蹦一跳的,有时还不忘趴在我的背后,从后面往我嘴里喂几片烤肉或鱼圆。深夜的时候,精神旺盛的同学还继续借着火光打牌,或者坐着聊天,大部分都开始困了。香儿断断续续的和我聊着一些童年的话题,不时打呵欠。我建议她躺在我怀里休息一会,不料她一合上眼睛,就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她,尽管让她躺着。端详着她那可爱的脸蛋,长长的眼睫毛,我不禁浮想联翩,一时冲动竟想深情的吻她。但我立刻意识到这是罪过。望着夜空下的大海,我忍不住的傻笑起来。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我扪心自问,对香儿的这种感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潜意识里我觉得我一直喜欢香儿这种可爱明朗的女孩。可对香儿,我想我不至于吧……后来这成了我一个人多年的秘密。

我们就这样从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我和阿光中学同班六年,也和香儿相伴了六年。我们形同三兄妹,就像香儿平时开心的向别人炫耀一样: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叫苏城光,一个叫刘小明。每每这时我都会深情的望着她,假装生气,心里却美滋滋的。她也会露出坏坏的笑,两个好看的小酒窝立刻呈现出来,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跟我说话——你就是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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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香儿

雨中送别

赠天堂伞

高三毕业那年我考上了武汉理工大学,而阿光由于分数过低,仅上了一所专科院校。他正在考虑是否复读。去大学报到的前两天,我专门去了阿光家,向他们道别。自从复习备考以来,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他们家了。

那天离开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准备出门叫辆风采车回去。他妈妈马上招呼:香儿,给你小明哥找把伞。我说不用了。我刚踏出家门不远,就听到香儿在后面追喊:“小明哥,给你伞!”我只好停下来,转身看见她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匆匆跑过来把伞罩到我头上。由于她身高不够,只好把伞高高的举起来。“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没看见我在给你找伞。”嗔怪的语气。我想说没必要,但话到嘴边我又吞了回去。面对可爱的香儿,我总是不忍心说不。“你撑我这把吧,那把是我妈妈的伞,她下午上班要用。”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撑开的伞递给我,然后打开另外一把。我看着她说:“那你呢,没伞用怎么办?”“不要紧,暑假里这几天我都没出门。”她笑了起来。顷刻间我又看到了她好看的小酒窝,洁白的牙齿。这是一把折叠伞,小巧玲珑,绿色的绸布上印着漂亮的玫瑰花,银灰色的伞柄上写着“天堂伞”和“杭州天堂伞业集团”两排字样。我坐在三轮车里一路上不停的把玩着香儿这把小伞,想着我们六年的快乐时光,想着高二那年到海边野炊时,她躺在我怀里睡觉的样子。我不禁傻傻的笑了起来,心中荡起一种莫名的情愫。

回家后不久,雨也停了。我和家人都忙着收拾行李,便忘了还伞的事情。直到第三天我上了飞机后才突然记起香儿的伞还挂在我的屋里,没还。到了大学后我想打电话让妈妈帮我送过去,但想想没必要,也就算了。刚开始,我每次打电话回家,也会顺便打一个到阿光家问候一下。后来得知阿光不想继续复读,跑到广州一个亲戚家去了,准备在那边打工。他父母刚开始极力反对,后来犟不过阿光只好同意了。我渐渐的也没再打电话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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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寒假回家

才得知

香儿已永远离开

寒假回家。香儿那把美丽的折叠伞还挂在我房间的门后。当时由于匆忙我没有把它收纳整齐,只是随便的倒挂在衣钩上,远看上去像一株倒立的大蘑菇。现在上面落满了灰尘,但依然掩盖不了它鲜艳的颜色。绿色的绸布上印着漂亮的玫瑰花,银灰色的伞柄上写有“天堂伞”和“杭州天堂伞业集团”两排字样。一看到这把伞,我眼前就浮现出香儿可爱的模样:穿着棉布格子裙和休闲布鞋,飘柔的头发,圆圆的小脸蛋,笑起来会露出好看的小酒窝,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跟你说话。我想,半年不见,香儿应该长得更加美丽可人了。想着明天给她还伞时顺便把那本《花卉园艺手册》送给她,不知她会有多高兴。我躺在床上不由傻笑起来。《花卉园艺手册》是我回家之前跑到武汉图书城给她挑选的礼物。我知道她从小喜欢种花,也常常跑去书店买养花手册。这本《花卉园艺手册》从品种的形态、习性和繁殖方法到栽培管理都有详细的介绍,我想她一定很喜爱。

第二天起床吃完早餐,我准备骑车过去,出于礼貌我先打了个电话。“喂,阿姨吗,我是小明。”

“小明,你回来了。”

“是啊,昨天下午才到家。香儿在家吗?我把她那把伞送过去。”

“……”电话那头突然没有了声音。

“喂,喂,阿姨你听见我讲话吗?”

“香儿……她……已经……不在……人世了。”过了一会儿我才听见阿姨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声音虽然低沉、沙哑,但犹如晴空霹雳一样轰炸着我的耳朵。一刹那,我愣住了,脑海里空空如也,感到一阵眩晕,不知道说些什么。

后来还是阿姨接着说:“一个月前……车祸!……香儿她……那把伞……你留着用吧……有空过来玩……”电话那头阿姨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也简直冻僵了,眼神呆痴无光,嘴巴半张着,最终不知说些什么。电话筒从手间无声的滑落下去,“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半晌我才回过神来,飞奔去厨房找妈妈,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埋怨她怎么不告诉我。

正在厨房忙碌的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吼叫,觉得莫名其妙。她说那天她也没有看到现场,只是在街上听人们都在传说:有个穿棉布格子裙的小女孩,中午放学回家过马路时,不小心被飞驰而过的大货车撞倒,当时便昏迷不醒。红色的书包被甩在一边,课本散落一地,医院抢救时,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妈妈说当时她还不知道是香儿,后来才知道。她说我那时正在忙着期末考试,便没告诉我,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我还是很生气,深深埋怨她。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友谊和感情。

那几天我心情一直不好,整天患得患失的,一个人躲在屋里,一句话也没说,一会儿翻翻那本《花卉园艺手册》,一会儿摸摸那把天堂伞。茶饭不思。爸妈来叫我也不理,有时便蒙头大睡,每次醒来总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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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从此发誓

以后

养个女孩叫香儿

后来我打电话给阿光,他说他那时正在广州打工,夜里才坐车赶到家看香儿最后一眼。他说香儿看上去很安静,长长的眼睫毛露在外面好像还在说话……我哭了,我们都哭了。阿光说他妈妈深受打击,他又出门在外,让我趁寒假在家多多过去看望她。他说春节他会尽量赶回来过年的,叫我多保重。我一直在流泪,低声的哭泣,没有话语。有些事情,除了我,他们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几天后我去了阿光家。他妈妈正坐在院子里,目光空洞的望着那些花儿,神情憔悴。她看到我,立刻站起来拉我坐在她身边,不停的抚摩我的头,眼泪一瞬间无声的涌出来,如决口的河,流落在衣襟上。我也不能自抑了,扑到她怀里,“阿……姨……”“小明……香儿……”好久我们才平静下来。我说:“阿姨我想去看看香儿。”她又摸摸我的脸:“去吧,去看看吧,你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现在香儿不在了,阿光这孩子也不听话跑去广州没回来……”

我去花市买了一束鲜花,还专门带上那本《花卉园艺手册》和香儿的天堂伞,在人们午休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来到香儿的坟前,静坐了一个下午。我把《花卉园艺手册》和鲜花留下了,天堂伞我还是带了回来。我舍不得它,它是香儿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寒假返校后,我一直做着同样一个梦,梦见那天下雨,香儿穿着棉布格子裙和休闲布鞋从屋里冲出来,撑着天堂伞给我遮雨,由于身高不够,只好把伞高高的举起来。每次我都在“小明哥,给你伞”的叫喊声中惊醒,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后来便恍恍惚惚的,再也睡不着,直到天明。

我想我以后一定要养一个像香儿这样的女儿,穿着棉布格子裙和休闲布鞋,飘柔的头发,圆圆的小脸蛋,笑起来会露出好看的小酒窝,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跟你说话。平时喜欢在家里种各种各样漂亮的小花。我给她取个名字也叫: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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