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改变历史

在人类历史上,疾病占据着不可忽视的地位,尤其是烈性传染病---中国古人通称为“瘟疫”---更是经常左右甚至改变世界历史的进程,影响深远。其中几次大规模瘟疫的爆发,直接导致了欧洲古希腊、罗马文明的衰败。

一、雅典大瘟疫

公元前8世纪开始,蔚蓝的爱琴海畔,众神的奥林匹斯山上,文明的火焰冉冉升起。以雅典、斯巴达为代表的古希腊城邦文明空前繁荣,奠定了欧洲文明的基础。特别是雅典的民主制文明,在公元前5世纪发展到顶峰,进入了希腊城邦的“黄金时代”。

就在这一时期,雅典和斯巴达的矛盾日益尖锐,公元前年爆发战争,史称“伯罗奔尼撒战争”。正当雅典人在沙场上奋战时,一个比敌军更可怕的敌人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战争的第二年,在邻近雅典的比雷埃夫斯港口,有三个人开始发高烧,眼睛和喉咙感染了严重的炎症,然后是腹泻不止,浑身长满了红斑,最终悲惨死去。接下来,又有11人死于同样的病症,很快又有人病死....突如其来的瘟疫迅速蔓延到整个雅典,发烧出血,咳嗽腹痛,干呕抽搐,无论身体强弱,男女老少成群地死去了。医生们完全束手无策,而且死得更多更快,因为他们跟病人接触最多。走在雅典的街道上,倒下的尸体比站立的活人更多,到处都是哀伤和恐惧的哭声;后来有的地区连哭嚎声都没有了,因为没有活人了。甚至有时尸体躺在露天无人掩埋,有的鸟兽撕咬了尸体的腐肉后,也会很快死去。就连全雅典的伟大领袖伯里克利和他的两个儿子也被瘟疫夺取了生命。

值此危难之际,据说“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挺身而出,调查疫情,探究病因。他发现全城只有一种人没有感染上恐怖的瘟疫,那就是每天在火炉边打铁的铁匠。他推测大火可以抑制瘟疫的流行,于是立即让人们在城内四处燃起火堆。瘟神终于被火神击退,瘟疫逐渐消失了。

雅典大瘟疫是人类历史上记载比较详细的最早一次疫病,然而多年过去了,它的病因到底是什么,至今没有准确的答案。有人认为是斑疹伤寒,还有人认为是猩红热、麻疹、天花等等。也许答案已无从考证,然而这次瘟疫的影响是巨大的,它将雅典城邦从巅峰推向衰落,古希腊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据后世历史学家估算,当时雅典人口的三分之一被瘟神带去了地狱。与此同时,它也见证了人类最初对抗疾病的坚强和智慧。

二、“安东尼”瘟疫和“西普里安”瘟疫

继古希腊之后,古罗马文明开始兴起。在历经凯撒大帝、屋大维的统治后,公元1、2世纪左右,罗马帝国达到了鼎盛,地跨欧、亚、非三大洲。然而在一片辉煌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恐怖的影子。

公元年,在帝国的叙利亚省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帝国皇帝马可·奥里略派遣大军征讨。不料大军到达叙利亚后,遭到了当地正流行的瘟疫的侵袭,大批罗马士兵染病而死,战争因此拖延了两年。而当罗马军队凯旋时,也将瘟疫和战利品一起,一路带回了罗马城;大军所经之处,瘟疫如同黑旋风一般横扫城乡,并肆无忌惮地扩散到全国。由于时值安东尼王朝统治时期,史称安东尼瘟疫。

在瘟疫的高峰期,罗马城每天都要死亡几千人,运送尸体的大车络绎不绝地拉往城外。就连受人尊敬的皇帝马可·奥里略本人,也没有逃脱瘟神的魔爪,在公元年染上了疫病;为了避免将瘟疫传染给亲人,他拒绝儿子们的服侍,孤独凄惨地死去。

安东尼瘟疫好不容易平息后,仅仅过了60年,一场新的瘟疫于公元年再次降临罗马帝国,史称西普里安瘟疫。此次瘟疫和上次一样病因不明,病死率却甚至更高,超过了以往有记载的任何一次瘟疫,致使苟延残喘的幸存者怀疑世界末日已经到来。

两次大规模的瘟疫给罗马帝国带来了沉重打击,全国人口锐减,城市衰落破败,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和经济问题,人民赋税负担沉重,军队战斗力减弱,政治制度濒临崩溃,帝国的统治基础动摇了。加上北方日耳曼蛮族的入侵,摇摇欲坠的帝国于公元年分裂为东、西两部分,其中西罗马帝国又亡于公元年,西欧进入黑暗时代。

瘟疫的另一个重大影响是基督教的兴起。恐惧与绝望笼罩下的人们无可依靠,而基督教宣称耶稣可以驱邪治病,将神奇的治疗力量授予它的信徒,并允诺人死后可以来世复生,真诚的忏悔者可以得到宽恕和永久的喜乐。这在精神和肉体上给予了人们巨大的力量,使基督教在欧洲迅速发展壮大,其影响一直延续到今天。

上述大瘟疫对古希腊、古罗马的衰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直接改变了欧洲历史的发展进程。在可怕的瘟疫面前,人类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和瘟疫的斗争也一直延续了下去。

罗马帝国分裂为东、西两部分后,西罗马帝国亡于日耳曼蛮族之手,西欧进入黑暗时代。而东罗马帝国(亦称拜占庭帝国)则延续了下来,并自居为罗马帝国的正统继承人。

公元年,雄心勃勃的查士丁尼大帝即位,一心希望恢复昔日帝国的辉煌。查士丁尼在内政外交方面都颇有建树,尤其是多次对外征战,击败波斯帝国,征服了意大利和北非,帝国中兴在望。然而正当查士丁尼踌躇满志时,一场大瘟疫极不合时宜地降临了。

公元年,东罗马帝国统治下的埃及爆发了瘟疫,并迅速蔓延到了帝国全境。尤其在首都君士坦丁堡,由于人口密集,瘟疫传播极快,先后约有50%以上的居民死去,每天都有人至人丧生于病魔之手。官员们在清点死亡人数至23万之后放弃了工作,因为根本数不胜数。小山般的尸体堆满了海滩,或者被扔进海里。即使皇帝查士丁尼也没能逃脱瘟疫的侵袭,经受了痛苦的折磨后,勉强活了下来。

在亲历了这场灾难的历史学家笔下,描绘了一幅恐怖的情景:起初患者突然发起高烧,有的胡言乱语、行为失控,或者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在腹股沟、腋窝、双腿出现肿胀,一些人长期昏迷或精神错乱。他们的结局多数都是死亡,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医生们根本无能为力。

更为可怕的是,有时候人们正在街上或家中交谈着,一个人突然就开始摇晃,猛然倒在地上,留下了错愕惊恐的另一个人。市场上买卖双方正在交易,突然毫无征兆地双双倒下,货款和货物还放在中间,无人再去理会....街头、教堂、民居里到处都是倒毙后无人掩埋的尸体,尸体腹部肿胀,眼睛通红,张大的嘴里不断流出脓水,手臂仍然向上痛苦地高举着....

后世学者研究认为,这场大瘟疫应该是由鼠疫引起的。因为根据对当时病人症状的记述,包括高烧不退、精神错乱、出现幻觉、嗜睡昏迷、淋巴肿胀,都是鼠疫的典型症状。这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能够确定病因的瘟疫。查士丁尼地下有知,只怕要恨死这些该死的老鼠了。

这场瘟疫对于拜占庭帝国来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由于它发生于查士丁尼统治时期,史称“查士丁尼瘟疫”。有研究者估计,大约0万人死于这场恐怖的恶性传染病,是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瘟疫之一。

查士丁尼瘟疫的影响也是深远的。拜占庭帝国中兴的脚步戛然而止,领土不断缩小,彻底衰败下去。查士丁尼幸免一死后,变得心灰意冷,转而沉迷于基督教神学;无助的普通民众更是把宗教当作了全部的精神寄托,基督教在欧洲取得了全面的胜利。欧洲文明在瘟疫的一再打击下,进入了长久的黑暗时代;只有零星的文明火种,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亮....

三、鼠疫和黑死病

年夏,意大利。一个来自热那亚的人去皮亚琴察走亲戚。由于他来自瘟疫流行地区,城里的人不肯放他进去。当时天降大雨,他淋着雨一边哭泣一边恳求。天黑之后,他的亲戚忍不住偷偷打开城门,带着他回了家。第二天早上,那个亲戚又出门逛了一趟街。几天之后,皮亚琴察全城的人都死绝了....

年春,英国。在著名的牛津大学里,2/3的学生都死掉了,其他的幸存者四散逃去....

在欧洲各地,为了预防或治疗疫病,医生使用各种手段给病人放血,或让病人呕吐。有的巫师把活青蛙的肚皮放在病人的病痛处,声称如果青蛙发病,病人就能免于一死。更多的人病急乱投医,或者向上帝祷告,或者饮食精肉和美酒,甚至灼烧患处,用尿液洗澡。然而他们大多数还是被上帝请去了....

在瘟疫带来的绝望中,最极端的做法是自我鞭笞。人们认为瘟疫是上帝对人类灵魂堕落的惩罚,只有抽打自己,才能让上帝宽恕自己的罪恶。数百人甚至上千人成群结队地在城镇乡村间游走,每到一处公共场所,就用带铁尖的鞭子自我或互相抽打,直至鲜血淋漓,嘴里还咬牙哼唱着:“我最有罪。”不幸的是,这一切做法都无济于事....

公元年左右,中亚草原爆发了一场瘟疫。当时正是蒙古人纵横亚欧的时代,蒙古的军队和商队很快又把瘟疫带到了东欧。几年后的年,黑海北岸的克里米亚半岛上,有个被意大利人控制的卡法城(今乌克兰的费奥多西亚),和蒙古人建立的金帐汗国(亦称钦察汗国)发生了冲突。蒙古人乘机发兵,围困卡法城长达一年。由于蒙古人久攻不下,军中又瘟疫流行,蒙古人撤退之前采取了“细菌战”,用抛石机把大量染病而死的尸体抛入城中。尸体携带的病菌迅速把卡法变成了一座死城,患者死后皮肤常呈现黑紫色,因此这种瘟疫被称为“黑死病”(BlackDeath)!

少数侥幸活下来的意大利人慌忙登上几艘帆船,踏上了返回祖国的归航。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不少老鼠和跳蚤也偷偷顺着缆绳爬上了帆船,将作为黑色死神的使者,给欧洲带去一场空前的浩劫!

欧洲各国听说黑死病肆虐卡法城的消息,不敢让这支船队登陆。船队在地中海上无助地漂荡着,成船的水手全部丧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鬼船”。到年10月,唯一幸存的一艘船到达西西里岛的墨西拿港,买通了当地的总督,终于获准登岸。人,老鼠,跳蚤,恐怖,死亡,一起来到了意大利。

一个星期后,黑死病就蔓延到了整个西西里岛,紧接着横扫了整个意大利。与此同时,瘟神也在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登陆,并将魔爪伸向了中东和北非。到年,瘟疫又兵分三路,由南向北彻底扫荡了西班牙、法国、希腊和神圣罗马帝国,然后是英国、北欧和波兰....到年,黑死病最后袭击了东欧的莫斯科公国,连莫斯科大公和东正教主教都没有逃脱死亡。

短短五年之中,黑死病入侵了欧洲的几乎每个国家和地区,连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瘟疫所经之处,无论善恶贵贱,不分男女老幼,没有人能逃脱死亡的威胁和恐惧的折磨。在当时的欧洲,每三个人当中就有两人患病,其中又有一人死亡,总共有大约0万人死亡!此后黑死病又间断地持续了年,总共造成了万人丧生!

多年来,人们一直没有停止过对黑死病的研究,公认的观点认为:所谓黑死病就是鼠疫,是由元凶鼠疫杆菌引起的一种烈性传染病,有淋巴腺型、肺型、败血症型三种。这种病菌寄生在老鼠的血液里或跳蚤的身上,借助老鼠、跳蚤的叮咬传染给人类,也可以通过接触或飞沫传播。鼠疫传染性极强,死亡率也很高,患者的主要症状有:发烧、咳血、腹泻、昏迷、幻觉、淋巴腺肿大、皮下出血等,发病后多则四五天,少则几小时就会死亡。

不过近年来也有学者提出不同观点,认为肆虐中世纪欧洲的黑死病不是鼠疫,但是他们提出的证据还并不充分。

黑死病之所以能横行无忌,除了病魔本身的威力外,还与当时欧洲的卫生环境和医疗条件有直接的联系。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14世纪的欧洲:脏,乱,差,再来六个字就是很脏,很乱,很差。由于基督教会认为上帝信徒的身体是神圣的,所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教士农夫,都是不洗澡的,身上长满了虱子和跳蚤;城镇乡村都没有像样的厕所,也没有垃圾处理场,穷人经常和牲口住在一起。因此即使伦敦、巴黎、威尼斯、热那亚或佛罗伦萨这样的大城市,街道上也是垃圾四溢,屎尿横流,动物尸体随处可见。这成为了瘟疫爆发和传播的最好温床。

与此同时,保守腐朽的基督教会垄断了医疗事业,用种种可笑的、毫无科学依据的方法预防和治疗疾病,对于反对意见则视为异端,以上帝的名义残酷地打压。本文最初提到的人们的治疗方法就是部分例证。这对瘟疫的流行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黑死病最为猖獗的五年当中(-),欧洲几乎变成了人间炼狱!每天黄昏,都有人推着大车、摇着铃铛,走街串巷地喊着:“收死尸了,收死尸了。”后来,连收尸人也死掉了,却没有活人为他收尸了。焚烧尸体的火堆彻夜不熄,如鬼火般点亮了恐怖的黑夜。很多城镇的人口被疾病一扫而空,变成了死城。欧洲各地饥荒流行,物价飞涨,道德败坏,家庭破裂,教会和政府则崩溃了,全然是一派世界末日的景象!

在黑死病带来的极度恐慌下,人类的恐惧情绪和极端行为比瘟疫传播和发展得更快。除了自我鞭笞、尿液洗澡外,有人为了避免被传染,把染病者关在屋里,将门窗全部钉死,让病人活活饿死。由于犹太人在欧洲受到歧视和迫害,被迫居住在固定的隔离区域内,受到疾病的传染较少;基督教徒们的惶恐无处发泄,就认为是犹太人向水中投毒导致了瘟疫,将成千上万的犹太人烧死或绞死。还有人猜测到可能是动物传播疾病,又有人认为瘟疫是女巫带来的,而猫是女巫的宠物和帮凶,于是各地无数的无辜猫儿被杀死了。老鼠失去了天敌,更加无法无天,拼命地生儿育女和传播瘟疫。

在极端的无助下,及时行乐的情绪也颇为盛行。有人成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拼命追求感官的刺激,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们认为,既然明天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如果没有享受就去见了上帝,太吃亏了。

年之后,黑死病的势头终于开始衰减,但是不时还会重访欧洲,只不过破坏力没有那么大了。而这场瘟疫的影响更是广泛而深远的,改变了整个欧洲乃至世界的历史。

一、基督教会在黑死病面前的无能和虚伪让民众失望透顶,基督教在欧洲的地位和影响力受到了动摇,人文主义开始兴起,这为后来的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奠定了基础。然而想当年,正是在“安东尼瘟疫”和“查士丁尼瘟疫”的帮助下,基督教才在欧洲取得了统治地位(请参看前两篇拙作),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二、黑死病导致欧洲城镇人口死亡惨重,城镇手工业几近崩溃;农村劳动力锐减,粮食产量不足,出现了粮荒。欧洲的封建土地制度受到了冲击,原有的政治体制也被打破,社会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

三、由于防病治病的需要,医疗事业和公共卫生获得了一定发展,对医学感兴趣的人数猛增。医学摆脱了宗教的束缚,成为了西方近代医学的发端。

四、黑死病带来的生存的不确定性,使人们普遍产生了“活在当下”的思想。在瘟疫面前,家庭和亲情成为了负担,爱情与友情经不起考验,厌世情绪与及时行乐盛行,个人主义和享乐主义泛滥。另一方面,一些勇敢的教士和医生与瘟疫英勇地斗争着,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人性的善与恶,罪与罚,在疾病带来的风口浪尖体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黑死病已然远去,它的深远影响却远未消残。但愿它永远不再出现在人世间。

四、新大陆和天花

年10月12日,西印度群岛。

当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踌躇满志地踏上这片“新发现”的大陆上时,欧洲殖民扩张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而与此同时,他也将疾病传播的历史推向了又一个高潮---一个死亡的高潮。

当哥伦布的小小船队踏上返回西班牙的航程时,他并不知道,他的船上多了一个新的不速之客。原来美洲的土著印第安人---例如玛雅人---有吸毒和性滥交的习俗,因此导致了梅毒的流行。欧洲原无此病,然而哥伦布的船队到达美洲后,有船员和当地印第安女人进行性交易而感染此病,并把病毒带回了欧洲。欧洲人对此毫无免疫力,于是疾病迅速在全欧洲传播开来,并随着欧洲殖民者的扩张传遍了全世界,包括中国。成千上万的人因此死去,更多的人虽然活了下来,却一生被病魔痛苦地折磨着。

年左右,艺术之都维也纳。一个年轻的流浪汉,在街头兜售着他的水彩画,追逐着他的画家梦想。不幸的是,他对一个妓女产生了感情,并因此患上了梅毒。后来他走上政坛,建立独裁统治,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他就是阿道夫·希特勒(-)。

众所周知,希特勒是一个癫狂躁怒、敏感固执乃至于歇斯底里的战争狂人,尤以晚年为甚。这除了与他的身世(父母近亲)和童年经历(受到虐待)有关,还由于梅毒病对其大脑的侵扰。晚期梅毒会导致神经系统的病变,如梅毒性脑膜炎、脑血管梅毒以及麻痹性痴呆等。希特勒晚年出现的各种疾病症状,证明了他不愿意为人所知的隐疾。小小的病毒在改变独裁者的同时,也通过他改变了世界,改变了历史。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相比于梅毒给欧洲人带来的痛苦,欧洲人给美洲印第安人带去的则是毁灭。

16世纪初期,在今天的墨西哥中南部,有个富饶的印第安文明---阿兹特克帝国。阿兹特克人建立了发达的农业、建筑业、天文和历法知识,人口大约有0万,建都特诺奇蒂特兰(今墨西哥城)。西班牙人占据西印度群岛后,贪婪的目光便盯住了这里。

哥伦布首次登上美洲的27年之后,西班牙冒险家赫尔南多·科尔特斯率领仅仅名士兵和水手,向阿兹特克帝国发起进攻。尽管西班牙人拥有相对先进的武器,大肆屠杀阿兹特克人,但毕竟寡不敌众,科尔特斯一度惨败而逃。然而,当科尔特斯于年8月21日对特诺奇蒂特兰发起最后一次攻击时,却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他们惊异地发现:城里遍地都是无人掩埋的尸体,腐烂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活着的人也病得有气无力。

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在阿兹特克人大批病死的瘟疫面前,西班牙人却几乎毫发无损。惊恐的抵抗者由此认为:西班牙人的上帝比他们崇拜的众神更有魔力、更为强大,他们于是放弃了抵抗,服从了侵略者的统治。几百人的西班牙殖民者竟奇迹般地征服了庞大的阿兹特克帝国。

然而灾难还没有结束。由于不知名的瘟疫泛滥,短短十年间,墨西哥的阿兹特克人由0万锐减至万;到16世纪末期,又减至万,死亡率高达90%。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南美的印加帝国(以今天的秘鲁为中心)。印加帝国以盛产黄金而闻名,人口达到0万以上,常备军队为20万。然而在欧洲人传入的瘟疫的打击下,印加军民死亡惨重,国势日衰。于是在年,西班牙冒险家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率领区区人,就轻而易举地征服了印加帝国,俘虏了国王阿塔瓦尔帕。在要求印加人用黄金白银堆满了一间长22英尺(约6.7米)、宽17英尺(约5.2米)、高8英尺(约2.4米)的房间后,皮萨罗却没有信守诺言释放国王,仍然将他处死。美洲的最后一个文明被毁灭了。

原来,在哥伦布船队把梅毒带回欧洲的同时,他们也给美洲送来了天花、麻疹、霍乱等疾病,尤以天花最为厉害。由于欧洲人对天花病毒已产生了免疫力,而印第安人从未接触天花,毫无抵抗力,又不知道隔离,导致疫病迅速传播开来。天花就像一只无形的黑手,将两大帝国瞬间击溃,导致16世纪大约两三千万印第安人的死亡。这又使得美洲劳动力严重缺乏,促使殖民者开始了罪恶的黑奴贸易。

天花是人类最古老的疾病之一,主要依靠飞沫或粉尘传播,传播速度极快。据推测,公元二世纪罗马帝国那场著名的“安东尼瘟疫”(参见拙作瘟神降临:终结古典欧洲的大瘟疫)的元凶首恶就是天花。人类感染天花病毒后,可获得终身免疫力。天花病毒在人体外的适应能力极强,常温下可存活18个月之久,低温下甚至可存活长达数年。在这一点上,艾滋病、乙肝、非典以及今天的甲型流感等等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在应对恐怖天花的探索道路上,中国人走在了前面。早在11世纪的宋代就出现了人痘接种术,主要是用棉花蘸取天花患者身上脓疮里的浆液,塞进被接种者的鼻孔,让被接种者产生轻微的病毒感染,从而获得终身免疫。这种方法符合现代免疫学,然而和古代中国的许多发明创造一样,它并没有得到广泛的推广和普及,以至于直到清代,还有皇帝(顺治、同治)死于天花。

直到年,英国医生爱德华·琴纳受到中国人的启发,通过反复试验,发明了牛痘接种术,并迅速推广开来,人类终于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方法。然而整个20世纪,仍然有数亿人死于天花。年,世界上最后一例自然发生的天花病例出现在非洲索马里,病人得到了治愈。自此,天花病毒在自然界被彻底消灭,只有美国和前苏联的实验室里还保留着病毒样本,供科学研究使用。天花成为人类迄今为止消灭的唯一一种疾病。

然而,保留天花病毒样本的做法留下了隐患。一旦病毒从实验室中传播出来,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它都将成为最致命的生物武器。因为美国和加拿大从年开始就停止接种牛痘,中国年以后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接种牛痘,其他国家的情况也大致类似。万一某天天花逃脱人类的控制,再次泛滥开去,后果难以设想。

但愿这只是杞人忧天....

五、霍乱

世界之巅,巍峨的喜马拉雅山。在它的南麓,有一条大河不息地流淌着,几千年来哺育了古老的印度文明,这就是恒河。印度人视恒河为“圣河”,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河水里洗浴,以洗涤自己的灵魂。然而在他们脚下,却潜藏着一个致命的幽灵....

早在公元前几世纪,恒河流域就存在着一种古老的疾病,只不过由于交通不便,它的侵袭还只限于当地地区。然而,当19世纪的大门开启时,英国殖民者入侵印度乃至整个世界,加上交通工具的发展,潘多拉的魔盒最终被彻底打开,一个叫作“霍乱”的幽灵窜了出来,向全世界展露出它狰狞的面目....

年的印度连降暴雨,导致恒河泛滥成灾,洪水淹没了两岸,霍乱瘟神趁机发作;加上印度人有水葬的习俗,病死的尸体被投入恒河随波逐流,使疫病迅速在恒河中下游乃至全印度流行开来。紧接着,霍乱开始了首次“出境游”,先后进入中国、日本和中东地区。然而由于随后几个严寒的冬季,它的旅游计划草草收场。

年夏,霍乱卷土重来,在印度北部和伊朗、阿富汗复苏后,势不可挡地沿着通商、朝圣及战争路线奔向世界,尤其是经济、军事活动最为活跃的欧洲。在整个欧洲大陆,瘟疫没有任何预兆地迅速扩散开,人们却根本不知道如何预防和治疗,染病后的死亡率有时甚至高达50%以上。患者一旦得病,将会极其痛苦:无法控制地呕吐、腹泻,直至肠胃皆空、全身脱水,有气无力;而脱水使人的肌肉严重痉挛、两眼凹陷,空荡荡的肠胃则使人不停地打嗝并继续干呕;直到最后全身青黑,干枯得不成人样,痛苦地死去,情形极为骇人!从感染疾病到死亡,常常只有几个小时!

年春天,当霍乱在巴黎泛滥时,诗人海涅恰在此地,留下了关于疫病的可怕记载:起初人们对霍乱的出现并不以为然,夜晚舞厅里音乐和狂欢声震耳欲聋。突然,一个最搞笑的小丑双腿瘫软倒地,摘下他的面具一看,人们惊异地发现他面色青紫,大家的欢笑声霎时被卡在了喉咙里。但很快他们就一排排倒下死去了,然后尸体被慌忙塞进箱子、布袋里处理掉,公墓外的灵车排起了长龙。富人们收拾细软逃离城市,穷人们怀疑有人投毒,杀死他们认为的“罪犯”,抛尸大街....

与此同时,与欧洲大陆一水相隔的英伦三岛也陷入了恐慌。英国人希望凭借英吉利海峡的天然屏障,将霍乱挡在国门之外。为此,英国限制旅行者入境,甚至出动军舰拦截从疫区驶来的货船。然而,霍乱幽灵仍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随风潜入境,害人细无声。”从年8月英国发现第一例霍乱病例起,瘟疫迅速蔓延到全国。仅在年一年,伦敦就有10人被传染,其中一半左右死亡,一些小村庄则甚至全村死绝。小城考文垂的百姓由于害怕瘟疫传入,当地民兵竟向送信的邮差开枪,只因为他是从伦敦来的。

横扫了英国后,霍乱又向西侵入爱尔兰;最后横跨大西洋,登陆加拿大之后,一路向南扫荡了整个美洲大陆。直到年末,这场恐怖的瘟疫才逐渐平息下去。

然而,人类的噩梦还远没有结束。此后每隔几年到几十年,霍乱就会大爆发流行一次;从年首次在印度爆发至今,全球一共有七次霍乱大流行。瘟神每次肆虐过后,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惨死,包括西方近代军事理论先驱克劳塞维茨、俄国作曲家柴可夫斯基(也有人认为他因为同性恋的身份而自杀)等等,都是被霍乱夺去了生命。据统计,在霍乱的前六次大流行中,仅印度就总共死亡了万人!

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即第七次霍乱大流行始于年,首先出现于印度尼西亚,先后波及到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直到今天仍保持着大流行的态势,全球每年有10万人死于该病。世界卫生组织上世纪90年代宣称:霍乱是对全球的永久威胁,并认为“这一威胁在增大”。年年末印度洋海啸后,灾区出现的最早疫情之一就是霍乱。

面对病魔,人类的探索和斗争从未停止。在19世纪时,欧洲医学普遍认为:人类是由于呼吸了带有毒气的空气才会得病的。由于信奉这一理论,人们在防治霍乱时几乎毫无效果,直到一个叫约翰·斯诺的麻醉师的出现。

年,英国伦敦再次流行霍乱。约翰·斯诺根据自己的从医经验,发现霍乱病人的症状总是从消化道开始的,他由此怀疑致病元凶可能不是空气,而是不干净的饮食。他查到了所有患霍乱而死的人的详细住址,标注在一张伦敦地图上。最后,他把目光集中到了布罗德街和牛津街交汇处的一口水井上:“几乎所有死者都住在离这口水井不远的地方。”更进一步的调查证实:凡是喝过这口井里的水的居民,哪怕住得离这里很远,也都染上霍乱死去了;而即使是附近的居民,只要不喝此井里的水就没事。而且就在此地霍乱流行之前,布罗德街的一家小男孩儿出现了霍乱症状,家人给他洗完尿布后,把脏水倒在了和这个水井相通的排水沟里。

真相大白了!这口水井就是罪魁祸首!斯诺立即将此事报告给主管官员,要求封闭这口井。尽管官员们不相信,但是既然毫无办法,就权且试一试吧。没想到第二天开始,发病人数就迅速减少,并最终停了下来。

斯诺又提出了几条预防霍乱的具体措施,例如换洗脏衣被,勤洗手和将生水烧开饮用等等,效果良好,今天这已成为三岁小孩子也知道的常识。尽管他没有发现霍乱的病原体,但是他找到了霍乱传染的媒介,并加以遏止。在此基础上,英国加强了城市供水和排水系统的卫生保障,并逐步建立了完善的下水道系统(年-年),“饭前便后要洗手”逐渐为人们所熟知。

直到年,霍乱又大肆祸乱埃及。德国著名的细菌学家罗伯特·科赫受邀来到埃及,在疫区勇敢地进行研究工作。他在死者的肠黏膜上发现了一种细菌---形状像逗号,有点弯曲的霍乱弧菌,至此人类终于找到了潜伏在人体内几千年的霍乱元凶。科赫因此获得了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霍乱是通过水、食物、生活接触和苍蝇等传播的烈性肠道传染病,发病急传播快,属于国际检疫传染病。粗略地看来,它似乎没有前文提到了天花、鼠疫那样可怕(参见拙作天降恶花:比甲型流感早年肆虐墨西哥的病毒,黑色死神:蒙古细菌战引发的欧洲黑死病),但那并不是因为它不凶残,而是因为人类在历史的进程中,应对疾病的能力在不断加强。而霍乱改变人类历史的作用也恰恰体现在这里,它引发了人类近代卫生领域的革命,推动了卫生设备、居住条件、医疗服务等方面的改善,并促进了细菌学的发展。

然而直到今天,在非洲、拉美等一些卫生条件差的国家,霍乱仍然是常见病;此外,霍乱还喜欢和洪涝灾害相伴同行。霍乱弧菌的基因突变很随机,容易造成抗药性;因此霍乱疫苗效果不太好,还因为副作用而被一些国家禁用。想要消灭这个祸乱全世界的霍乱,人类仍然任重道远....

六、西流感

有个笑话是这么说的:

儿子:爸爸,是不是什么流行的东西都是好的啊?

爸爸:当然。流行音乐,流行服饰,流行语言等等。不好怎么能流行呢?

儿子:那流行性感冒呢?

爸爸:这个....

90年前的年,欧洲大陆,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这场持续了四年的世纪战争,最终导致了0多万军人和平民的死亡。然而,在大洋对岸的美国,一场更为惨烈的“战争”正在酝酿之中....

年3月18日,美国堪萨斯州的芬斯顿军营。午餐之前,一个士兵出现发烧、咽痛和头痛的症状,医院就诊,医生诊断为普通感冒,随便开了点药了事。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出人意料:当天中午,出现相似症状的士兵就达到人;几天后的周末,这个军营里的“感冒”病人上升到人以上。

然而遗憾的是,这一状况并没有引起美国当局和军界的重视。美国当时已参加了“一战”,大批远征军一边发着高烧、流着鼻涕,一边乘船来到了欧洲前线。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为流感的迅速传播提供了绝好的便利。作为美军到达欧洲的第一个落脚点,西班牙首先遭受了流感的袭击。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西班牙就有万人身染流感,甚至包括国王阿方索十三世;首都马德里1/3的市民被感染,死者极多,政府闭门,电车停运,整个城市陷于瘫痪。至此,这场瘟疫终于受到了全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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